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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宿醉，逛街

 

迪普在床上翻了个身，睁开眼看了看手机屏幕。现在是早晨八点多。他哼哼着翻了回去，又在床上舒服地蹭了十来分钟，才阻止自己的身体再度强制休眠。他绝对没有准备好迎接宿醉之后的这个早晨。

 

他套上一件海军蓝的T恤衫，又穿上灰色的短裤和黑色的网球鞋。就算再过几个小时梅宝也不会醒，所以他觉得不如给自己做杯咖啡，开始安置他的行李。他真的很喜欢这里的家具和装修风格。他屋里有一张床，有放衣服的抽屉，有独立的衣帽间，窗户周围有焊在墙上的书架。房间里还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淡蓝色墙纸盖满了墙壁，与同为淡蓝色的地毯共同烘托出一种酒店的主题客房的氛围。整体上比他设想的豪华多了，毕竟这是诺斯维斯特旧宅邸的一部分，确实不会太简朴。

 

迪普花了一两个小时放好了大部分行李，剩下的几个箱子被他塞到了衣柜里。他只带来了他的衣服和书，不像他的大学室友，经常用各式各类的海报承包他们宿舍的墙壁装潢。

 

不过他倒是有一个专门用于研究超自然现象的软木公告板。就像梅宝的剪贴簿一样，这是迪普了解和追踪他喜爱的事物的方法。他在很久之前就察觉到，即使重力泉是太平洋西北部异常现象的高发中心，其他地区偶尔也会有怪异事件发生。他和梅宝曾经经常去野外探险和露营，他们偶尔也会碰见一些超自然现象。

 

手机的来电铃声把他从自己的脑海里拉了出来。他认出了叔公的新手机号，于是接通了：“喂？”

 

“早啊迪普！我做了些斯坦家的特制松饼。快去把你姐弄醒，赶紧过来。”

 

“行。你打算告诉她吗？就是那件事。”迪普谨慎地问。

 

“当然，但不能当着费多福和他儿子的面说。目前为止这还是个家族秘密。”

 

“嗯，这样最好。我现在就去叫梅宝。等等见。”     

 

迪普挂掉电话，转身走下楼梯。梅宝占据了楼下两个互通的房间，中间只隔着一扇门。这对她来说非常方便，毕竟她有那么多手工材料要放。迪普不介意把大一点的房间让给她；两人一致同意把楼上的一间空房当成他的工作室，剩下的那间屋子则用作客房，留给将来可能要来拜访他们的父母和大学同学。

 

迪普敲了敲他姐姐房间的门，回答他的只有寂静。他透过门缝向房间里张望，看见她凌乱的棕色长发像面毯子似的在枕头上散得到处都是。亮片的痕迹从门口延伸至她的梳妆台，又从梳妆台延伸到了床边。她缩在毯子里，把自己包成了一个茧。他悄悄走近她的床边，温柔地说：“梅宝，该醒醒了。斯坦叔公和他的私房松饼在等着我们呢。”梅宝嘟哝了一句什么，然而迪普并没有听懂，只见她又翻了个身。“梅宝，如果你不起的话，我就要采取极端措施了。”

 

她翻身在床上趴着，仍然没有回应。

 

于是迪普一屁股坐在了她腰上凹下去的地方，故意压着她。“迪普，别闹！”她挣扎着朝他喊，却被自己茧型的毯子困住了。“如果我先下去收拾收拾的话你会起吗？”“嗯，我等等就起。”梅宝把脸埋在枕头里，听起来像是服输了。他刚放开她，她就缓缓坐起来，用冰冷的眼神瞪着他。他几乎立刻就后悔了，觉得不该打扰明显宿醉未醒还有起床气的姐姐。

 

“我去给你找点阿司匹林，再煮杯咖啡。”他在她暴走之前迅速离开了房间。

 

梅宝终于从房间里出来时，身上穿着舒适的裤子和一件宽松的毛衣。她抓起迪普放在厨房流理台上的阿司匹林和水，吞下后转头瞥见一杯咖啡递到了她面前，于是嘟哝着接过来，抿了一口才说：“你真讨厌。”“你还不是也这么对付过我好多次，至少我没像你挠我一样把你挠起来才罢休。”迪普也毫不客气地回敬她，于是梅宝耸了耸肩。他知道她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

 

他们去别墅时梅宝似乎已经清醒了，迪普松了一口气。如果梅宝能在她精神状态最好的时候来面对比尔的事，那就再好不过了。他真的很想和她谈谈。现在他甚至开始怀疑，叔公们过去十年间的动向是另有目的了，却似乎无法思考。他的脑袋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喋喋不休，说，只要相信他的叔公们就好。但比尔呢？他永远都不可能相信比尔。

 

他们走进别墅时，阿福过来迎接他们：“孩子们！厨房在这边！”他示意他们跟上他。三人一同来到能容纳五十来人的餐厅，又走进厨房，斯坦正在翻锅里的松饼。费多福和他的儿子塔特正坐在厨房角落里一张大小对他们来说更合适的桌子旁边。

 

比——不，是威廉，正倚在一张酒吧高脚凳上翻着手中的杂志。他穿着黑色的水洗牛仔裤和黑色衬衫，戴着那副黄色太阳镜，看上去百无聊赖。迪普决定先问候一下帮助过他和梅宝的人，暂时不想搭理比尔。

 

“麦克科特，好久不见！”迪普高兴地说，伸开手臂给了老人一个拥抱。梅宝跟过来，把两人一起揽入她的熊抱中。

 

“我的天啊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感谢你费多福先生！谢谢你能让我们住在那里！我们的房间真是太棒了！”梅宝终于放开了他们。“你们是阿福的孙侄女和外甥啊，更别提你们两个之前还救了大家。”老人朝他们笑了笑，镜片后面的双眼闪烁着慈祥的光芒。

 

“别提了，你也知道那是大家的功劳。我们修理那个黄金三角形的时候你和你的发明可太有用了！”梅宝高兴地说。迪普偷偷瞄了比尔一眼，发现他还在读着杂志，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有些失望，又很庆幸比尔没做出什么别的反应。

 

他们还没提起其他话题，斯坦就端着盘子走过来，把一盘热气腾腾，还在滋滋作响的斯坦私房松饼放在桌子中间供大家享用。他又给比尔递过去一盘一人份的松饼。比尔终于放下了杂志，开始对着他面前的食物狼吞虎咽。

 

迪普和梅宝在费多福和塔特身边坐下，听两人讲述他们最近发明的器材。他们一直聊到中午才罢休。费多福和塔特向其他人道了再见，返回地下室去继续捣鼓他们的发明。

 

迪普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梅宝，我们也得走了，还有东西要买呢。”于是梅宝跟着他站起来，却又被阿福叫住了：“等一下，我有话要对你们说。”梅宝瞪大眼睛看着她的叔公，迪普看了看把脸藏到了杂志后面的比尔。

 

“什么事啊，阿福叔公？”梅宝问他。

 

“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让我很难开口，所以我还是直说吧。威廉，其实是比尔。比尔·赛弗。”

 

“哟。”比尔若无其事地搭腔，眼睛仍旧黏在杂志上。

 

梅宝开始发抖，迪普扶住了她的肩。“你——你开玩笑的吧。是玩笑吧，阿福叔公？”她把目光转向了她另一个叔公，同时抓紧了迪普放在她肩上的手。“斯坦叔公？”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她问，随即扭头看向迪普，“你已经知道了？”迪普摇摇头：“我也是在昨天的派对上知道的。”她打了他一拳，险些让他把肺咳出来。“为什么你没告诉我！”“你那时候醉了，浑身还沾满亮片，我不想……我不想在你那么开心的时候就告诉你这件事，斯坦叔公说他今天会说的。”

 

梅宝捏了捏她的鼻梁。迪普知道宿醉仍然让她的头很疼。“梅宝，宝贝，我们可以解释这一切，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梅宝看着她的两位叔公，严肃地点了点头，同昨天晚上迪普在斯坦面前的反应一模一样。

 

阿福的补充说明让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更加清晰了。他不仅和他们讲了两人是如何针对比尔的魔力拟定了一整份毫无漏洞的合约，也讲了比尔是怎么把他们从食人族部落里救出来的，还提到了他是怎样保护两人不被百慕大三角的幽深海水吞没的。迪普和梅宝已经完全意识到了在这场旅行中比尔缺席的严重后果——两位叔公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活着回来的。

 

梅宝转头看向比尔，发现他已经放下杂志，正在手机屏幕上划着什么。

 

她向比尔走去。迪普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姐姐，怕她被他们昔日的死敌攻击。“也就是说，你在航行中救了我的两位叔公，而且同意在你的魔力恢复之后不再打扰人类，是吗？”比尔从他的手机上抬起头，朝梅宝洋洋得意地笑了笑：“没错，流星。”于是梅宝立刻给了他一个拥抱。“谢谢你救了他们。”她轻声说。但在比尔反应过来之前，她便紧紧箍住他，把这个拥抱变成了她举世闻名的熊抱（她称作加强版熊抱，猜猜看它的威力吧）。迪普看着比尔的脸色逐渐转为青紫，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你要是敢背叛我们，我就把你丢去喂狼。就算是想想也不行。”梅宝严肃地说，随后松开了他。比尔边揉嗓子边喘气的样子让迪普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他的姐姐已经变成了一个混蛋，他为她自豪。

 

“现在没问题了？大家都了解情况了？”斯坦面带忧虑地问。迪普托腮想了一下才说：“没问题了。不过我是不会相信那个三角形的。”他用手指点了点比尔。后者哼了一声：“没礼貌。”随后迪普转向两位叔公说：“但我相信你们，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梅宝举起了她的水瓶朝他们大喊：“行啦别腻歪了！”

 

“现在我们必须快点去商场才行，回来之后还有不少东西要收拾。”迪普说着起身朝门口走去。“行，你来开车。”梅宝对他说。

 

“介意我和你们一起去吗？”比尔终于从那个拥抱里缓过来了。迪普和梅宝互看了一眼，随后梅宝转头对他说：“当然可以，为什么不行？”于是迪普发出了绝望的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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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迪普只想静静地开车，但他的姐姐，那位像蝴蝶一般令人眼花缭乱的社交天后却在一刻不停地追问比尔过去这十年里他们经历的冒险。“所以他们无意吵醒了一只北海巨妖的时候你也在？”

 

“对，但那时候我的魔力还没有恢复，所以我们得尽快摆脱它。它试图把我们的整艘船拖到水底，所以斯坦就给了它眼睛一拳。那次我差一点就笑吐了。”

 

“听上去同那次迪普打了翼手龙一拳一样好笑，当时他胸前还拴着摇摇呢。”梅宝说着大笑起来。“这倒提醒我了老弟，接下来几天我要借你的车去把摇摇从皮德蒙特接回来。”

 

“我以为你要等到下周才去。”

 

“本来我是这么打算的，但现在我们要帮苏斯和梅洛笛开店，所以我想早点回来，在他们走之前准备一个庆生宴！”梅宝开心地说。迪普有些闷闷不乐地答应了：“好吧。”他和梅宝还有比尔要一起开店了。当时我怎么就答应了呢？

 

“你有谁想让我特意去问候一下吗？杰夫？克里斯汀？”梅宝在提到后一个人名时玩笑般地用胳膊肘轻轻推了他一下。迪普抱怨道：“绝对别去找克里斯汀。我可不想手机再被她的快拍和脸书消息轰炸了。她绝对有网瘾。”

 

“哎呀，我可爱的弟弟，别这么尖酸刻薄嘛！”他刚把车开进停车场，梅宝就伸手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你居然有个社交圈子，居然还有朋友。真让我意外啊，松树。”比尔也笑了起来。迪普皱着眉钻出车子。他宁愿让自己的一口好牙被拔个干净，也不愿听着梅宝与比尔一唱一和地开玩笑。

 

时值初夏，商场里并没有拥挤的人群，现在毕竟不是来这附近度假的时节。这让迪普松了一口气。“梅宝，你要买什么？”

 

“我要买一套夏天穿的新衣服，还有一些美术用品。”梅宝已经迫不及待了。于是迪普忍住了喉咙里翻滚上来的不满的抱怨：她绝对要逛很久。“我只要买一套新的床上用品和空白的本子就够了。要不要我再替客房挑一套？反正我能顺便买了。我还得买几副隐形眼镜，我现在戴着的已经是最后一副了。比尔，你要买什么？”比尔看着他，想了想才开口：“隐形眼镜也许是个好主意。店里面应该有美瞳吧？我终于能摘下这幅蠢得要死的太阳镜了。”

 

非常好，这下我要陪一个恶魔逛商场了。“那么我们分头行动，三点左右在美食广场集合怎么样？”

 

“没问题！”梅宝欢欣鼓舞地离开了。“老弟我们等下见！”

 

迪普转身查看商场区域分布图，找到他需要的那家店后立刻朝那个方向走去。他身旁响起了与他步伐一致的脚步声。

 

“松树，这十年你过得怎么样？”他抬起头，看见比尔脸上正挂着洋洋得意的微笑。“与你无关。”他冷漠地说。“喂，你已经知道我做了什么了，公平起见，你也要和我说你做了什么才行。”

 

迪普猛地停下脚步：“我和我做过的事都与你无关。我想斯坦和阿福一定把那些邮件的内容告诉你了吧。或者说，” 他伸出双手，食指和中指在空气中打了个引号，清晰地引述了比尔曾说过的话，“‘你逃不过我的目光’，偷窥狂先生？”

 

“与你自以为是的猜测恰恰相反。我并不能自如地使用我的全视之眼，不过这两个除外。”比尔指了指他的双眼，随后继续辩解道：“那两个老头不肯告诉我任何他们认识的人的信息，特别是关于你们俩的，毕竟那些消息会让我的好奇心越来越得不到满足。”他这番话让迪普松了一口气，然而焦躁再次缠住了他。叔公们没有向比尔透露两人的生活与行踪，却也没有告诉他和梅宝任何有关比尔的信息。

 

目前他有两个选择。他可以像他姐姐一样，尽自己最大努力去适应这个让他厌烦的情况；也可以用自己一如既往的处理方式，把这个他认定的威胁远远推开。还没等到他做出决定，他的手机就响了。迪普转身背对比尔，暗自庆幸他没有注意到他，飞快地接起了电话。他没来得及看来电显示。“喂？”

 

“你终于接了！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呢。你之前说要给我打电话的。”电话那头是个女孩子。“是你啊，莎乐。我刚到这里的时候碰上了一个突发状况，抱歉啊。”迪普不好意思地说。

 

“不过我打电话来也是想问问你那里有没有我的几件衣服。我找不到我的黄色连衣裙了，就是上面带着粉色的花的那件。还有几件衬衫应该也在你那里。”

 

“知道了，我会找找的。找到了我就尽快寄给你。”

 

“行，不过如果你找不到的话就给我发短信，我再去审问一下其他人。”她在电话那头笑了笑。

 

“没问题。再见，莎乐。”他知道自己听上去有些难过。

 

“再见，迪普。”莎乐的声音中有着与他相同的情绪。他们挂断了电话。迪普转头，发现比尔正看着一个珠宝箱里的几只手表，于是他喊了他一声。

 

“比尔，我们可以走了吗？”

 

比尔望向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点了点头：“当然，松树！”

 

两人沉默地走着。迪普不自在地含着胸，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而比尔则在他身旁潇洒地迈着大步。他居然不那么招人烦了，我很惊讶。他之前总是像个五岁小孩一样，一旦有什么不满意就乱发脾气。

 

类似的想法一刻不停地纠缠着迪普，直到两人走进了眼镜店。

 

验光师为迪普做了简单的检查，决定不增加他眼镜的度数。他说服迪普买了足够用一年的隐形眼镜，又设法使他买了一副新的有框眼镜以防万一，而且店里也正好有存货。他试戴不同的镜框时听见比尔问柜台后面的售货员：“你们这里有美瞳吗？”

 

“当然有！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偏暗一点的。你们有棕色的吗？”

 

“我觉得你戴蓝色或绿色的会更好。”迪普脱口而出，根本来不及让自己住嘴。比尔好奇地看向售货员，她赞同地点了点头。“那就蓝色好了。”他朝她笑笑。

 

两人付款后，比尔想立刻就戴上他的美瞳，于是他冲进了离他们最近的洗手间。他出来时，两只眼睛同正常人的看上去别无二致。这是迪普第一次在正常光线下看见他的整张脸，有些特征引起了他的注意。比尔的双眼间距比正常人的宽一点，鼻子又窄又长，嘴角咧开的笑容同他的薄唇是天作之合。和其他普通人相比，作为人类的比尔·赛弗看上去不是很糟。事实上，他看上去很正常。迪普在脑海里扇了自己一巴掌，把那个跑火车一般的思绪换成了别的心思。

 

“对了，昨天晚上你的眼睛是不是在发光？”迪普这次只是好奇而已。“它们只在这具身体面临巨大压力时才发光。那时候我体内有不少酒精，还在森林里追着你跑，大概是这样。”

 

迪普暗暗记下他的这个特点，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他们要在一个半小时之内与梅宝会合，他盘算着至少还有四十五分钟能替他的新床选一套床上用品。梅宝正享受着迪普所谓的“梅宝时光”，因为她总是要迟到十五到三十分钟，所以迪普自然而然地开始告诉她比原定计划早半小时的时间了。

 

“我们还有时间。我觉得百货商店是在这边。”迪普心不在焉地向两人来时的路走去。比尔的脚步声依然跟在他身旁。

 

“所以说，你打算回答我吗，松树？”

 

“回答什么？”

 

比尔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在这十年里都做了些什么？”

 

迪普认输一般地叹了口气。比尔是不会松口的。“做了些普通人做的事而已。我去上学，毕业了；去上大学，又毕业了。”

 

“一定不止这些。比方说，你之前在跟谁打电话？”

 

“那人与你无关。”

 

比尔抓住迪普的前臂，迫使他停下脚步。“我已经足够有耐心了，松树。我在努力变得友好一点，表现得像个人类一样，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尽管比尔语气不善，他看上去居然像是希望他能认真回答他一样。

 

迪普甩开他的手，开始回想比尔今天的表现。比尔给了他私人空间，也听从了他的建议，在大部分时间里都表现得像个正常人类。他很不情愿地决定告诉他一点细节。反正，如果比尔之后去问梅宝他的大学事迹，她总是要胡扯一番的。

 

“好吧，好吧。”迪普投降似的举起双手。“那是我在大学里的前女友。她还要上一年大学，而且已经决定要出国了。她从不觉得搬到重力泉来住是个好主意，所以我们分手了。”迪普挠挠头，移开了视线。

 

“哇塞，松树谈恋爱啦！谁能想得到呢？”比尔边嘲笑边用胳膊肘碰碰他。他听起来太像梅宝了，迪普差点被他吓一跳。“不不不，我们没在一起很久，不过分手前那个月我们俩基本上是住在一起的。我们在一起很开心，仅此而已。”迪普强调道。明明有那么多人，他却偏偏对比尔说这些事，太奇怪了。他绝不会再做类似的事了。

 

比尔点点头，表示对他的回答很满意。两人沉默地走了一阵子。一个问题突然蹦到了迪普的脑子里。

 

“比尔？”

 

“嗯，松树？”

 

“你似乎变得，”他停下来斟酌片刻，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用词，“你比我想象的要冷静多了。你之前总是像个疯子一样。”

 

听到这些话，比尔显得十分骄傲：“要是我想作为一个人类生存下来，特别是在重力泉，我就得表现得像个人类。看来我演得很不错啊。我在很多港口都惹了不少麻烦，就是因为我特别像那个，阿福老头是怎么形容的来着？我是个‘又烦人又野蛮的混蛋’。”他双手在空气中做出引号的姿势，“更不要说我从不知道把精力集中在什么事上是这么容易，尤其是在我的脑子没有被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信息碾压的时候。这是我第一次能清楚地看见呆在我面前的东西是什么。但我也确实想念随手就能抓到大把秘密的时候。”

 

于是迪普意识到，他的预感是对的。比尔只是在演戏而已，他并没有获得任何人性。对迪普来说，这段对话里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比尔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眼前的事上——目前也就是他和他的家人。该死。